「Gabber ben je niet voor even,Gabber ben je voor heel je leven!」你不是一时的 Gabber,你是一生的 Gabber!

大约三年之前,一部被誉为 Gabber Subculture 终极索引的档案书刊《Thunderdome: 25 years of Hardcore》,收录了如上这一句在 Gabber 文化群体内部,似圣经一般的宣言,它所呈现的书面内容与前一年,即 2017 年发表的同名专辑,为诞生 25 载、争议与影响并存的 Gabber Subculture 修书立传。1990 年代,在各类音乐流派衍生的青年文化运动的时代风潮内,Gabber 的姿态与形象,仍然触及到了这层土壤的最深处,强烈、直观、深可见骨。

而 Gabber 的指代从来都不仅仅是关于音乐的。

Aries x Umbro 系列视频 | Via Aries

英伦街头势力 Aries 在六月末与曼彻斯特足球品牌 Umbro 达成合作,以 Gabber、rave culture 及足球运动为灵感,打造限定系列。在主视觉的呈现中,Gabber 的群体符号,诸如男性的光头与女性的马尾辫造型,还原着上世纪 90 年代这一文化族裔的标志形象,而 rave culture 下的荧光色系、笑脸图案元素,同样被加入到整个系列的文化参照内。Aries x Umbro 立意鲜明的青年文化指向,带有时代滤镜的视觉引证,开启着一条历史的隧道,一条通往文化本源之地的隧道。那里充斥着尖啸与嘶吼的硬核之音,荷尔蒙与汗水的青春气息,Dance or die!在那个年代也许并不是一句简单的口号。

Aries x Umbro 联名系列 | Via Aries



Gabber 音乐的演变


90 年代在 Club 的 Gabber 群体 | Via Forgotten Glory

Aries 与 Umbro 两家英伦品牌之间的合作,提供了一次进入 Gabber 的入口,而事实上,作为硬核电子乐子流派的 Gabber 类型,却是在英伦之外的另一处欧陆大地上诞生的。它是荷兰真正意义上第一个电子乐风格,并在整个 90 年代成为荷兰最为重要的青年文化运动之一。

Gabber 的一大显著特点在于它超强的节奏,这直观体现在音乐的节拍数上,像是 House、Techno、Trance 三类音乐流派,在节拍数上很少超过 150 bpm(每分钟节拍数的计量单位),这与人们在跳舞时的心率大致相当。90 年代初诞生的 Gabber,节拍却高达 200 bpm(Gabber 的分支之一 Speedcore,更是超过了 300 bpm),如此疯狂的律动节奏也让人们以「永远处于心脏停跳边缘」来形容 Gabber 的舞者。

被认为是历史上第一首 hardcore 单曲的《We Have Arrived》,形成了 hardcore 电子乐蓝图,荷兰则以此为基础创造了 Gabber 音乐 | Via Planet Phuture

一类音乐流派最终得以演化为地域性的文化运动,群体效应的推动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1988 年夏末,House 音乐席卷了荷兰最大都市阿姆斯特丹,当地报纸《De Volkskrant》的流行文化板块记者 Gert Van Veen 以媒体和个人的身份,介入到了这场青年运动的初期萌芽阶段。1993 年,他曾在一场电视采访中解释这一音乐流派如何在扩散全国的过程里,逐渐演变为荷兰 House 音乐的分支。其中 Multigroove 与 Warehouse Elementenstraat 的存在,是这股运动的早期洪流。

1991 年 7 月至 1992 年 4 月间,阿姆斯特丹当地的一群 20 岁上下的年轻人,以 Ilja Reiman 为首,在整个城市的废弃棚屋和仓库里举行了一系列的非法狂欢活动,这正是 Multigroove 的开始。最为著名的活动则为 Tunnel Rave,当地青年文化节目 Unrest 对活动进行了拍摄。颇为标志性的事件发生在 1992 年 3 月 7 日,1,500 名狂欢者来到了阿姆斯特丹 A10 高速公路下一条废弃的车道聚首,毫无疑问,如此规模的人群聚众活动是在非法的条件下进行的。

与当地警察进行了长达八个月的猫捉老鼠游戏后,Multigroove 组织在阿姆斯特丹西部工业区的一个旧花生厂里安顿下来。1992 年 4 月 11 日,他们在全新的场地 Warehouse Elementenstraat 举行了第一次聚众狂欢,也是从这一刻起,Warehouse Elementenstraat 成为了孕育阿姆斯特丹 Gabber 文化的熔炉。

维持了一年多的「运营」后,警方在 1995 年 5 月突袭了 Warehouse Elementenstraat,而这一次的秘密行动被官方命名为「Operation Ponytail」马尾辫行动,源于 Multigroove 组织的大部分成员为长发的马尾发型。警方的突袭重点为搜查派对现场的毒品,创始人之一的 Ilja Reiman 被处以监禁四周的刑期,而当晚演出的 DJ 也被全数逮捕。非法经营的 Warehouse Elementenstraat 被勒令永久关停,直到两年后,方才在荷兰的 Zaandam 重生。

鹿特丹地下 Club Parkzicht | Via ID&T

就在阿姆斯特丹的文化浪潮此起彼伏之际,与它相距不远的荷兰第二大都市鹿特丹,同样没有错过这场青年运动的盛景。1989 年 12 月,DJ Rob 开始在鹿特丹当地的 Club Parkzicht 驻场,每到周五的夜晚,这里便与阿姆斯特丹的 Multigroove 遥相呼应,一道成为了 90 年代初期荷兰 Gabber 音乐的狂欢中心。

DJ Rob 在 Parkzicht 现场 | Via ID&T

基本是在同一时期,继 Multigroove 之后,名为 ID&T 的电子乐组织在 1992 年宣告成立,包括 Gabber 发展历程中极为高光的 Thunderdome 音乐节活动,均由 ID&T 承办,它真正将 Gabber 音乐和 Gabber 文化带到了大众面前,而不是仅仅出现在地下 Club 这样的场所。

1992 年 Thunderdome 音乐节 | Via Sascha Vogelaar

第一届 Thunderdome 于 1992 年 10 月 3 日在弗里斯兰省的 Thialf 滑冰场举行,超过 30,000 人来到了这个荷兰西北部的省份,也正式开启了 Thunderdome 的狂欢时刻。1993 年起,ID&T 组织了多次 Thunderdome 的巡演活动,除了在荷兰各地举行之外,最初的三年,也先后登录瑞士、比利时、德国、奥地利、法国和西班牙等欧陆国家。

1997 年的一期《TMF Hakkeehhh!》节目 | Via 2C-Bever

整个 90 年代,Thunderdome 音乐节衍生的周边商品和 CD 销售,为 ID&T 提供了巨额的资金收益,Gabber 音乐也在 1996 年达到了顶峰。同年,荷兰音乐频道 TMF 推出了它们每周的 Gabber 电视节目:TMF Hakkeehhh!由 Thunderdome 音乐节的常驻 DJ Drokz 和 Da Mouth of Madness 主持。每周一晚 10 点播放包括 Gabber 狂欢现场、采访在内的各类内容。

1995 年的 Gabber 纪录片 | Via Archi

Gabber 热潮的持续升温,全国媒体的关注与报道也「合乎时宜」的纷至沓来,然而媒介层面的关注重点却并非音乐本身,大多数记者的笔触锁定在了由 Gabber 音乐引发的流氓行为、出于种族动机的暴力事件和与狂欢场景有关的吸毒行为等负面影响上。1996 年新年前夕,在鹿特丹 Energiehal 体育场的一次狂欢活动中,19 岁的 Dennis Goudappel 因吸毒过量导致猝死,这一悲剧故事被荷兰广播公司 VARA 制作成一部调查性的电视纪录片,并于 1997 年播出。长期的负面报道,商业性的过度开发、曝光,直接导致了 Gabber 的崩塌,90 年代末期,这一音乐流派在荷兰已成为了负面形容的代表,甚至是笑柄。速荣速朽的现实境遇,使得 Gabber 成为了青年文化运动历史上,一枚极速升起,又极速坠落的流星。

虽说 Gabber 的流行稍显短促,但一个不容置疑的方面,Gabber 音乐于 90 年代的确催生出了一套有着明确群体属性的符号标签及视觉指代。任何音乐类型的诞生与演进,都无法脱离着装效应,而 Gabber 的指代也从来都不仅仅是关于音乐的。



Gabber Subculture
的形象符号


Gabber 群体高度统一的外观形象 | Via Ari Versluis / Ellie Uyttenbroek

1994 年,鹿特丹摄影师 Ari Versluis 与造型师 Ellie Uyttenbroek 开启了名为「Exactitudes」的肖像系列,围绕鹿特丹街头展开,捕捉当地的街头风格,记录亚文化形象,参与拍摄人的照片最终会以相同的姿势,放置于一个 3 x 4 的格子内。真实的 Gabber 群像,便通过 Ari Versluis 的镜头被记录在了文化演进的时代下。

自诞生之日起,Gabber 便与工人阶级群体有着密切的关联,这也使得 Gabber 的发展轨迹和路径取向明确。1990 年代,荷兰的鹿特丹,德国的汉堡,苏格兰格拉斯哥,甚至是大洋彼岸的澳大利亚纽卡斯尔这样的跨大陆工业化地区,悉数成就了 Gabber 的蓬勃发展。Ari Versluis 与 Ellie Uyttenbroek 在 2018 年接受《032c》采访时也谈到,1990 年代初期的鹿特丹,这座欧洲地区最大的港口城市之一,是 Gabber 的完美契合地,而鹿特丹的工人阶级风格也是对更为趋近于时尚的阿姆斯特丹荷兰 House 场景的反抗。

1992 年荷兰漫画家 Kees Linia 设计的、反映阿姆斯特丹和鹿特丹城际矛盾的作品 | Via Kees Linia

阿姆斯特丹和鹿特丹,荷兰的首府及第二大都市,在音乐流派上的互为共生,始终无法调节其由来已久的城际历史恩怨,两座城市自 17 世纪起,不断发酵地竞争、对立关系,在地域形态的宏大背景下,逐渐散布于各个层面,而足球运动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被称作矛盾的核心所在。阿姆斯特丹的阿贾克斯与鹿特丹的费耶诺德,作为荷甲联赛的两只豪门球队,有着最为直接的竞争关系,两方的球迷群体也自然而然将对方视为死敌。随着 Gabber 在荷兰的流行,两派阵营的群体同时投向了这一有着超强节奏的音乐流派,他们所选择的穿搭装束,继而成为了 Gabber 视觉形象的符号,被统编为一套服饰语言,写入了 1990 年代的青年运动记忆。

Gabbers 标准的穿搭样式:色彩鲜艳运动套装+ Nike Air Max 球鞋 | Via Forgotten Glory / Nike

尽管在音乐风格的形成上,Gabber 先后受到 House、EBM、Techno 等流派的影响,但在视觉风格的表现上,它与英伦的 Skinheads 光头党和足球流氓群体更为接近。标准的男性光头与女性马尾辫,意大利品牌 Australian L’Alpina 色调丰富的运动服(因其在 90 年代的独特性和价格,成为 Gabbers 首选的运动服品牌,也是某种程度上的地位象征)与 Nike Air BW(被称为 Big Window,于 1991 年推出,被称为 Gabber 场景的标志性鞋履)在内的 Air Max 运动鞋,Gabbers 高辨识度的统一外观,是 Gabber 视觉符号的显著一环。运动装束的选择,一部分源于实用的目的,这帮助 Gabbers 在派对现场能够毫无顾忌地挥洒汗水,另一方面,也是对 House 场景时尚外观的回应。

Via  gabbereleganza tumblr

而 Gabber 的视觉元素,在 90 年代末、千禧年初期,进一步成为时尚、摄影、平面设计方向「采样」的对象。将青年文化意象浸入血肉的比利时设计师 Raf Simons,即于 2000 春夏系列「Summa Cum Laude」秀场,表达了自己对 Gabber 文化及 Gabba’s kids 群体的颂扬,由回收材料制作的 MA-1 Fostex 飞行员夹克、色块拼接的不规则背心及毛衣,点缀着 Gabber 的影响。

Raf Simons 2000 春夏系列秀场 | Via archived.co

视角转移至当下,Vetements 2017 秋冬男装系列,Demna Gvasalia 在秀场中也加入了 Gabber 的视觉符号,接受媒体采访时,Demna 谈到,他厌倦了 Vetements 已经做过的方向,一个新的阶段必须要来,2017 秋冬季,他与团队将目光锁定在了社会制服(Social Uniforms)与现实着装规范的研究方向上。秀场尾声阶段,两名光头造型,身穿 Vetements x Reebok 尼龙运动夹克与宽大 T 恤衫的模特登台,标志性的光头形象,以及被印在夹克背后的 208 BPM 的说明(Gabber 音乐的节拍数),指向明确的表露了造型灵感的取鉴源。

Vetements 2017 秋冬男装系列 Gabbers Look | Via Marcus Tondo

Vetements x Reebok 尼龙运动夹克 | Via huibenshop

最初的 Gabber 在历经了 90 年末期的退潮后,于 00 年代初在 hardcore 场景下迎来了二次的重生, 也许这一说法会显得失之偏颇,因为在忠实的 Gabbers 群体内心,这一文化图景从未消亡,也永远不会消亡。Dance or die!疯狂扭动的肢体、飙升的心率,与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汗水、荷尔蒙气息,这一切无不在强调着有关青年的生活方式,这是他们所能寻觅到的,感受自己真切活着的方式。

「Gabber ben je niet voor even,Gabber ben je voor heel je leven!」你不是一时的 Gabber,你是一生的 Gabb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