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版权限制,下文中某些推荐歌曲不在 Playlist 中,大家可以移步其他音乐平台收听

当我们谈起韩国音乐,脑中或许还会闪过那些被商品化的男团、整齐划一的舞蹈或是流水线制作的音乐风格… 这当然也是韩国娱乐产业给人留下最深刻的印象之一。看着 BTS 一次次洗刷国外榜单,又或是鸟叔 PSY 在世界各处留下《江南 Style》骑马舞的痕迹… 让人有些难以提起兴致。

而在过去的几年间,韩国的音乐格局发生了较大的改变,原本一手遮天的 K-Pop 虽然仍然是海外人士认知韩国音乐最主要的途径,但是 Hip-Hop 和 K-Indie 逐渐在「韩国音乐」这一标签中,占有了更大的比重。

在《无限挑战》中 HYUKOH 充分展现了出色的实力以及成员的个人魅力 | Via YouTube

Hip-Hop 的兴起得益于 2012 年开播的选秀节目《Show Me The Money》,让原本 Underground 的说唱歌手迈入主流,也在中国有不小的影响力,限韩令颁布之前,常有说唱歌手在全国各地巡演;而我们今天要谈的 K-Indie,则可能是在 HYUKOH 于 2015 年登上国民综艺《无限挑战》,意外地让这种音乐风格受到广泛关注。

当然,如果我们说「是 HYUKOH 才让 K-Indie 火起来」这样的话,无疑有些欠骂。毕竟 K-Indie 在韩国 20 余年的发展中,早已累计起了影响力,只是在近年缺乏合适的「爆发点」,HYUKOH 的出现成为了这个「爆发点」。也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韩国群众用「非主流」这样的词来形容独立音乐,但看着现在 HYUKOH、10cm、黑裙子这样的 Indie Bands(独立乐队)不断洗刷音乐榜单,这一标签也显然成为了过去式。

这种独立创作模式也让音乐人的创意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 | Via YouTube

在开始今天的介绍前,我们不妨先来了解一下「什么是 K-Indie?」顾名思义,也就是 Korean Indie:韩国独立制作音乐。这其中的独立,并不指音乐仅由歌手/乐队独立制作完成,而是「独立于商业的巨大资本以及发行方式」。更广泛的来说,Indie 除了独立于主流的生产、流通、消费方式之外,这份「独立」更包含了对文化的实践。

弘大地区成为音乐人的聚集地 | Via CYUAN

而同时,提到 K-Indie 的时候,我们也会不断地谈到「弘大」这一地名,弘大的全称是弘益大学,韩国最出名的大学之一,也衍生出周边繁华的消费产业,是首尔年轻人的主要聚集地之一。走在街上会看到有不胜枚举的 Club、Livehouse,甚至是街头演出,不少怀抱着梦想的音乐人都选择在这里起步,或是开设工作室。韩国的独立音乐,正是从弘大这一片区域生根发芽。



K-Indie 一世代的开端:1995 年


第一家 Livehouse:Drug | Via street-h

鲜少有一种音乐类型可以指出明确的发源日期,K-Indie 可以。1995 年,弘大地区开设了第一家 Livehouse:Drug,起初 Drug 更像是一个带有表演功能的咖啡厅,随着演出越来越受欢迎,Livehouse 成为了 Drug 的主打。周遭一带 Freebird、Blue Table 这样有名的 Livehouse 也是 Indie Bands 的主要聚集地,从而弘大被贴上了 Indie 的标签。

第一张独立专辑:《Our Nation 1》 | Via Discogs

像是朋克乐队 Crying Nut、韩国摇滚代表 Nell、带有些许英伦味道的 Deli Spice… 等等,都在这一时期(95、96 年)崭露头角,被视为 Indie 一世代乐团。一起在 Drug 演出的 Crying Nut 和 Yellow Kitchen 两支乐队在 1996 年发行了合辑《Our Nation 1》,这是韩国历史上真正意义的第一张「独立专辑」—— 独立于主流、传统的制作、发行的专辑。

紫雨林 | Via RMHED

在 1996 年,一支四人 Indie Bands 也在弘大亮相:「紫雨林 Jaurim」,由主唱金润雅、鼓手具泰勋、吉他手李善圭和贝斯手金珍满组成。在 Livehouse 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并为电影制作了主题曲之后,97 年以《Purple Heart》正式以独立乐队的身份登陆音乐圈,多首主打曲目成为当时的金曲。紫雨林是独立音乐迈入大众圈的重要引路人,活动至今依然是 K-Indie 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

紫雨林是《我是歌手》第一季仅有的五位荣誉毕业歌手之一,实力可见一斑 | Via Yonhap News Agency

就像名字紫雨林一样,乐队音乐的风格使人感觉神秘而又奇异,金润雅独特的嗓音以及完美的唱功,成为了乐队在各种音乐风格间尝试的衔接器,极具辨识度,Blues、Loose Rock 都是紫雨林标志性的特点。金润雅也凭借本身的魅力,在 Solo 事业上颇有收获,在 2001 年推出首张个人专辑兼散文集《Shadow of your smile》,并多年来是韩剧 OST 的常客,甚至在 G-Dragon 2012 年的专辑《One Of A Kind》中也能听到她的 Featuring。

《Goodbye, grief.》专辑封面 | Via 网易云音乐

推荐曲目:
1.《安慰》——《Ashes To Ashes》(开篇音频 0:00~3:54)
2. 《Dear Mother》——《Goodbye, grief.》
3. 《二十五,二十一》——《Goodbye, grief.》



K-Indie 二世代的复兴:2010 年代


10cm | Via Soompi

虽然并不像一世代一样,有一个非常准确的时间可以回溯,但可以明确的是,Indie Bands 二世代的复兴,来自于 2010 年前后张基河和脸孔们、Broccoli, you too、10cm 等乐队所收到的大众青睐。至于为什么我们需要用到「复兴」这样的词语,这其中有一段「妙不可言」的故事…

2005 年正值独立音乐上升期,韩国无线电视台 MBC 也对其给予很大的支持和帮助,希望大众可以更加了解这一风格。在当年的 Music Camp 直播放送中,邀请了许多乐团前来演出,原本是一个大展风采的好时机,却被一个名叫 The Couch 的乐队毁了。他们在演出直播的时候,突然冲到摄像机前,脱下自己的裤子和上衣,「生殖器」在全国观众面前暴露无遗… 这一事件直接抹杀了一代独立音乐人,他们不再被允许登陆无线台节目,同时观众也对这些乐团产生了极其严重的负面印象,史称「韩国音乐史上最黑暗的一天」。

张基河和脸孔们 | Via DOOROODOOROO ARTIST COMPANY

言归正传,独立音乐能在 2010 年前后得到复兴很大一部分原因归功于「张基河和脸孔们 Kiha & The Faces」(下文统称「张脸」),他们是韩国最受欢迎,并且在商业上最成功的的独立乐队之一。如果你现在听到了最上方 Playlist 中的第二首歌,应该发现和一世代风格差别甚远,张脸在曲风上有很多尝试:民谣、摇滚、雷鬼、蓝调、传统说唱等等,融合入张基河非常具有个人特点的唱法,呈现出一种日常对话的感觉,独具幽默,却又体现出当时韩国社会的人生百态,引起了当时民众的强烈共鸣,出道作品、不朽名曲《廉价咖啡》就是最好的代表。

最好可以看着歌词来听张脸的歌,你可能也会会心一笑 | Via YouTube

如果说一世代 Indie Bands 大多数是朋克风格为主,二世代的乐队则做着更加大众化的尝试,张脸就是其中最好的代表,也是最成功的。至于张脸为独立音乐渗入大众社会做出了多大贡献,不妨看看韩国三大无线台的综艺中,他们出现的频率,露面的不算,BGM 也是常客,《Running Man》中每集必播的《我们现在见面》、与《无限挑战》合作的《超级杂草男》… 可惜的是张基河和脸孔们已经在 2019 年 1 月 1 日正式解散,但他们的十年是 K-Indie 历史上不可磨灭的十年。

专辑封面也能看出他们的风格 | Via 网易云音乐

推荐曲目:
1. 《廉价咖啡》——《Not Much Going On》(开篇音频 3:54~8:10)
2. 《呵》——《娴熟于我的爱情的人在哪里呢》
3. 《我们现在见面》——《张基河和脸孔们》

赵休日,aka 黑裙子 | Via Steemit

另外一支 Indie 二世代的代表乐队是「黑裙子 The Black Skirt」,和张脸相同的是:具有强烈的大众亲和性和音乐的多样性,不同的是相比起张脸强烈的韩国传统风格,黑裙子则深受美国摇滚影响。2004 年,主唱赵休日与两位好友在纽约组成三人朋克组合,两年后成员离去,黑裙子变成了赵休日的一人乐团,他一手承包创作、演奏、制作和演唱在内的所有角色。

《201(Special Edition)》| Via 网易云音乐

童年时期就移民美国的赵休日钟情于美国乐队,迷恋朋克、摇滚,这种文化的迁移让他的作品在韩国乐坛中独树一帜;同时他也十分关注韩国音乐,90 年代的 No Brain、徐太志和孩子们也对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促使他的作品拥有这种「东西文化」的融合,可以横跨主流和独立音乐。2008 年,黑裙子发行了第一张专辑《201》,在韩国大卖 3 万余张,并且入围第七届韩国大众音乐赏「年度最佳专辑」等五项大奖,一时间弘大各处都充斥着黑裙子的音乐。

黑裙子并不是那么高产的乐队(毕竟只有一个人),但是每次推出作品总能掀起一阵热潮。2015 年,单曲《Hollywood》亮相,被韩国乐评称为「历来最具有音乐性的作品」;2016 年为韩剧《又见吴海英》演唱 OST,登顶各大榜单,被更多主流听众所喜爱;2017 年发布时隔 6 年的新专辑《TEAM BABY》以他极度浪漫的视角审视爱情…

《TEAM BABY》以赵休日父母结婚照为封面,诠释爱的定义 | Via 网易云音乐

推荐曲目:
1. 《Hollywood》——《Hollywood》 (开篇音频 8:10~13:41)
2. 《若不是和我一起》——《TEAM BABY》
3. 《比等待的,更…》——《又见吴海英 OST Part. 7》



Indie Bands 如今的鼎盛时期


贝斯手任童健(左上),主唱吴赫(左下),吉他手林贤帝(右上),鼓手李仁雨(右下)| Via Bandwagon Asia

至今 20 年代的开端,仍有部分一世代、二世代的 Indie Bands 仍在活动中,除此之外,更有一大批新的 Indie Bands 涌现出来,阵容空前豪华,促就了近几年 K-Indie 新一个鼎盛时期。就像是开头我们所说的那样,新一代的鼎盛时期一个比较重要的节点,就是「HYUKOH」登上《无限挑战》歌谣祭。凭借乐队独特的个人魅力,以及在弘大积累的人气和优良作品,正式在韩国大众社会打响名头,成为当下韩国 Indie Bands 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在中国也非常有人气的 HYUKOH,2018 年登上金曲奖表演舞台 | Via MeMeOn

早在登上《无限挑战》的一年前,HYUKOH 发布了首张专辑《20》,其中的主打曲《WI ING WI ING》就已经成为了韩国年轻人中极具传播力度的作品,随后的几张专辑也同样水准极高;除了吴赫极具辨识度的嗓音之外,HYUKOH 的编曲同样不容小觑,融合了 Jazz、Funk、Rock、New Wave 等各种风格,更有许多体系外难以定义的风格,刷新了大众对「韩国音乐」的认知。

2018 年专辑主打《LOVE YA!》描绘人人都需要爱 | Via YouTube

HYUKOH 早期的歌词中充满了吴赫的个人情感,从 20 岁出头厌世和虚无的《WI ING WI ING》、对早年中国和韩国两头生活没有归属感的《I Have No Hometown》,到描述成长故事的《TOMBOY》… 随着乐队的逐渐成熟,现在的创作心境也有所变化,在于发现世界上的「love and happiness」。

《through love》巡演概念与之前截然不同 | Via YouTube

一张接一张的专辑也显示出 HYUKOH 与众不同的野心,每张专辑的格局都在提升,《through love》甚至前往 Paul Simon、Amy Winehouse、Björk、Kanye West 等人使用过的录音棚 Real World Studio 内进行录制,风格和过往大有不同,看起来乐队正在尝试将标签中 K-Indie 中的 K 字去掉。

《through love》 | Via HYUKOH

推荐曲目:
1. 《WI ING WI ING》——《20》 (开篇音频 13:41~16:55)
2. 《Ohio》——《20》
3. 《TOMBOY》——《23》

从左到右分别为鼓手林江土、主唱兼吉他手黄昭允、贝斯手文栽萖 | Via Twitter

在 HYUKOH 的爆红之后,又有一支新兴乐队,被看做是「HYUKOH 第二」。这支叫做「新少年 SE SO NEON」的乐队也在最近发布了新专辑《不适应》,并大获好评。新少年这一名字取自 80 年代同名杂志,虽复古却也符合三位团员年轻的气质,以 97 年出生的主唱兼吉他手黄昭允为核心,拥有着韩国音乐圈公认的出色演奏技巧,以及雌雄难辨的中性嗓音,就连大师坂本龙一也曾对新少年表示着迷。

官方 YouTube 也在最近上传了最新一场公演的视频,可以更好的了解新少年 | Via YouTube

凭借一首爆红的《长梦》,新少年在独立音乐圈备受瞩目,随后推出的单曲《波浪》则是完全不同的风格,展现了乐队强大的消化能力。做好铺垫之后,2017 年新少年正式发布第一张专辑《夏羽》,鸟儿将前一个季节里弄得脏乱的羽毛褪去,准备在夏日来临时生长出新的羽毛,寓意着新少年的新开始,准备起飞。出道仅一年,新少年就获得了大量的关注,公演门票一分钟售罄、众多杂志评为年度最受瞩目新秀、在韩国大众音乐赏夺下最佳新人和最佳摇滚歌曲奖… 鼓手林江土、贝斯手文栽萖在 2018 年入伍之后,黄昭允推出的 Solo 专辑《So! YoON!》同样值得一听。

Via YouTube

时隔两年多,我们也可以听到新少年的成长,在这张由黄昭允一手包办创作的《不适应》中,风格更加多元,吸收了主唱在去年 Solo 时对多种音乐类型的融合,编曲中少了一些的摇滚元素;整张专辑的主题就如同名字一般,在思考「不适应」这一概念,每个人都有不适应不妥协的一面,希望可以遵循自己的个性活着。

就连专辑封面、艺术都由黄昭允制作 | Via BGBG Records

推荐曲目:
1. 《新少年》——《夏羽》 (开篇音频 16:55~21:45)
2. 《长梦》——《夏羽》
3. 《深夜行》——《不适应》

CADEJO 还拿下 2019 年 Vans Musician Wanted 冠军 | Via YouTube

而如今的鼎盛时期,也促成了百花齐放的音乐现象,现在活动的韩国 Indie Bands 中,有着各种不同的风格,而 K-Indie 最大的特点,也是能够将各种不同的音乐融合,并且消化成每个乐队的独有特色。2018 年才出道的黑人音乐组合「CADEJO」一经亮相就吸引到了许多关注,不仅是因为音乐好,更是因为几名乐手来头响亮:由 Jazz 乐队「Second Session」的吉他手李泰勋、Reggage 乐队「Windy City」的贝斯手金在浩,以及爵士乐队「JHG」鼓手金多彬组成,三位韩国黑人音乐顶尖玩家组成的新乐队,阵容堪称复仇者联盟。

从左到右依次为李泰勋、金在浩、金多彬 | Via ARENA

CADEJO 的音乐风格就像是三位乐手的融合一样,包容了 Funk、Reggage、Blues、Jazz、Hip-Hop 等各种黑人音乐元素,更重要的是,三位成员的高超技巧让 CADEJO 有了即兴演奏的余地,随时随地「Jam」上一手,并且在每场演出上,都会带来一些不一样的演奏,这也是乐队的理念:「我觉得音源就是要跟现场演出不一样,如果都一模一样就不需要特地來看我们表演了。」CADEJO 大部分作品都是纯演奏曲目,仅有几首包含有一些音乐人的 Featuring,不过就算如此,你也可以享受在他们的律动当中。

《FREESUMMER》专辑封面 | Via 网易云音乐

推荐曲目:
1. 《我们》——《FREESUMMER》 (开篇音频 21:45~25:59)
2. 《旁边(Feat. Junggigo)》——《旁边》
3. 《VANESSA》——《FREESUMMER》

除了上述提到的这些乐队之外,当下的 K-Indie 界还有着让人羡慕的强大阵容,比如说讲述人生故事的 Life and Time、六七十年代风格的 Old Pop 乐队 Jannabi、以「电子风 Acoustic」为特点的 We Are The Night、创造「大众的独立音乐」的 ADOY… 再除去乐队,独立音乐人就更多了。

就像是开头说到的一样,在 K-Pop 环境下飞快成长的 K-Indie,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遮光布,路过的人都曾听过他的声音,却可能因为某些或多或少的偏见,未曾掀开过那层布。如果在今天看完这篇文章之后,能够让你掀开那一层布,那就再好不过了。